［威执］风筝
一时兴起
ooc我的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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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执明有个爹，亲爹，但他总觉得自己跟土里长出来的没区别。
哦，也不是，有区别的，他是金土里长出来的，浑身金灿灿，可宝贝着呢。
那是碰都不能碰一下的，出个门儿都前呼后拥。
想偷偷溜出宫，那真的是想想就好。
2.
执明他爹，励精图治，勤奋上进。
天天卯时起床，看书批奏折，挨个把大臣提溜起来谈小话。
众大臣过得痛苦又愉快，贤君明主啊。
虽然勤奋过了点儿，但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，好好干活就行了。
你好我好大家都好。
3.
唯一不好的是执明，他总怀疑，他可能就是他爹在花园里随手一捡，然后扔到后宫里养着的。
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就算了，一来就问功课。
问问问，执明烦得把书一扔。
撕是不敢撕，撕了还得再抄一遍，脑子坏掉了他才撕书给自己找麻烦。
但他实在头疼，又不是这块读书的料，那些个字啊看得他头晕眼花，满纸页的虫子在爬。
不如去看真虫子。
执明光明正大翘了课，溜到后花园里撅泥巴挖蚯蚓玩儿。
4.
果不其然他又挨骂了。
低头盯着脚尖，执明左耳朵听骂，右耳朵出，盘算着等他爹骂完了，怎么开口跟他撒个泼。
挨骂这种事儿嘛，习惯了就没啥了，反正不会掉块肉。
抓紧机会撒泼闹着一闹，讨个出宫机会才是正经事。
5.
但是撒泼这种事情吧，它有难度，难度还很大。
扑上去抱着腰？那要不得。
拉着衣服晃？那要不得。
别问，问就是执明干过，反正没用，他爹铁嘴一张，一口咬定，不行就是不行。
狂翻白眼，执明觉得他爹脑瓜子有病病。
并很生气的吃光了供果。
边吃边碎碎念，不给他爹留一个。
6.
至于下个季节，执明宫里多了一番供果这件事，那就是后话了。
7.
总之，执明一丢果皮，猛地跳下床，小金冠颤巍巍，挥着衣袖啪嗒啪嗒溜达到后花园，身旁跟着两个宫人。
后苑没什么好看的，假山啊树啊花啊草啊的，能爬能拔能浇能玩的，执明都玩了个遍，实在没啥意思了，闻到那青草味都烦。
完全忘了前两天趴在草丛里捉蛐蛐，乐呵呵傻笑的是谁。
溜达溜达着，执明一个飘忽走位，闪身到树荫后，仗着人小树茂，把宫人甩开了，摸到墙角边儿。
杂草杂树乱糟糟堆着，执明把草堆扒拉扒拉，露出一个大坑。
8.
哼哼哼，没想到吧，他早就让莫澜找几个人，从宫外把地洞打通了。
有钱能干的事儿，何必动脑子呢，是吧。
执明愉快的钻进洞里。
洞道不长，这个墙角距离宫外最近，唯一麻烦的是从侧角转要费不少时间。
这点执明也做好打算了，他雇了两个人，专门等在沿途，扛着他走。
金贵的小世子哪儿能自己走道嘛。
9.
谁能想到他半路被拦截了呢。
执明气鼓鼓，瞪着威少航恨得不给他一脚。
如果他能打得过的话。
威少航目不斜视，拎着执明跟拎小鸡仔一样，从怀里掏出令牌，径直走到内宫，把执明一丢，挥退两个感激涕零的宫人。
以后我就是你的太保。
威少航如此说。
10.
执明他爹终于忍不了自家儿子不学无术的性格。
硬给他塞了个武学老师。
习文不行，那就习武吧。
执明他爹嫌弃地看了看执明那小胳膊小腿儿，细得跟麻竹似的，一折就断。
哪儿有他半点文韬武略的雄风。
11.
执明很讨厌威少航。
别问为什么，问就是讨厌。
这人真的太烦了，就跟住在宫里一样，一天十二个时辰，他得有四个时辰提着执明到处晃。
他是小鸡仔吗？执明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儿，十分迷惑，并决定吃一顿全鸡宴。
12.
告别了蚂蚁、蚂蚱、蛐蛐、斗鸡。
执明陷入了百无聊赖到颓丧的状态。
听太傅念之乎者也，看着窗外绿荫，困得哈欠连天。
他想念绿蛤蟆了，要不待会儿去掏鸟窝？
13.
想都别想。
威少航能把他从池子里、大树上拽下来。
14.
所以威少航这人怎么那么烦呐。
执明抱怨。
莫澜吓得四处看了看，没见着人才放心，捧着小玩意儿哄执明。
莫提这无趣人了，世子你看这，这多好玩。
15.
威少航此人，乃是军营里崭露头角的新将。
为人稳重，就是脸有点臭，脾气不大好，拗得很，但是能干。
执明他爹怎么看怎么喜欢，这是个忠臣啊，以后可以留给执明。
想到执明不学无术又贪玩散漫的性格，执明他爹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头疼，头疼死了。
这孩子，可真把他这颗为国操劳的心给急坏了。
倘若他哪天走了，就执明的性格，如何坐稳江山？
越想越愁得慌，睡不着，干脆爬起来批奏折，提溜大臣谈小话。
16.
其实威少航除了脸臭了点，脾气拧了点，讲话直硬了点，没什么不好的。
偶尔还会带执明去骑大马，拉弓射箭。
执明人小，手没什么力气，威少航就握着他的手拉。
跑马没走远，就在校场里晃了晃，即便这样也够执明开心了。
有段时间执明想放风筝，威少航义正严词拒绝他。
后来给他磨得不行了，砍了柳树枝，笨拙地扎了个特别丑的风筝。
丑到执明看到第一眼，就嫌弃得不行。
歪歪扭扭的柳枝撑着糊得皱皱巴巴的白纸，真不知道他哪儿学的。
要是靠这手艺，一准饿死了。
17.
但执明还是拿着放了。
意外的，这风筝飞得还挺高。
后来，后来风筝不见了，执明还发了好一通脾气。
18.
执明练武也练得三心二意，小木刀挥着挥着没了劲儿。
趁威少航不注意，偷偷转了转手腕，脑瓜子里想怎么逃课。
其实威少航只是闭目休息，刀风一没，便知道执明又在偷懒。
算算时间，差不多一炷香了，比上次进步不少，也就没管他，任由他偷懒。
19.
有次执明闹着要自己骑马，险些摔了下来。
威少航赶紧拽紧马匹，把他护好。
躁动的马匹被宫人拉走，威少航看着没啥惊恐的执明，心脏都快停顿了。
这小子要出点儿什么事怎么办。
越想越心惊，威少航没控制住脾气，把执明凶了一顿。
并严令禁止他再单独接触马。
起码也要先学会怎么骑马再单独骑。
总之，这之后，威少航对执明的骑术严格管控，直到认为他有能力驾驭马匹，才允许执明自己驭马，
执明慢慢觉得，自己可能多了一个爹。
虽然不是亲爹。
20.
但威少航没有呆很久。
很快他就辞了太保之位，回到军营继续历练。
21.
执明再见到威少航，是他登基那天。
他刚哭完一场。
先王去世，执明对他再不亲近，血缘之情尚在，悲痛自然而然流露，化作眼泪痛哭出来，哭得眼睛红肿。
威少航看了看这个抽高的青年，还是瘦胳膊瘦腿，满脸没心没肺，就那眼睛红通通的，看着让人不忍心。
但他哭完就没事了。
上朝第一天，满朝文武乱七八糟的事情，压得执明头疼，恨不得一甩冠冕，尥蹶子不干得了。
但他还得继续干。
22.
执明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。
读书是，习武是，上朝亦是。
成日里窝在后宫吃葡萄，玩乐，放风筝。
他是世子的时候，先王管着不让他出去。
现在他是王了，满朝文武管着不让他出去。
23.
过惯了卯时起床谈小话，日日临朝讨论国事的百官，猛地放了个超长假，每天上朝都看不到国君，空虚得他们只能靠写奏折抒发。
奏折堆得满案都是，太多了，看了两眼就烦，执明自然不知道大部分奏折写的是请他去上朝。
把奏折一抛，满纸的蚯蚓看不懂，也懒得懂，干脆全丢给太傅。
满朝文武具是他爹挑选出来的人，这点事还拿不定主意吗？
执明想，有能者为，我嘛，吃喝玩乐就行了。
真是个恶性循环啊。
24.
琴棋书画，执明都学过，然后全不会。
惊喜不，意外不，开心不。
他只会拿墨涂抹白纸，然后啪得一下盖在棋盘上，至于琴嘛，他会听呀。
虽然说，宫里的乐师，就弹那么几首阳春白雪，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。
书嘛，执明表示，他会画蚯蚓。
哦，还有大王八。
执明看了看威少航的奏折，开开心心画了个大王八给他。
25.
收到了大王八。
威少航抽了抽嘴角，觉得自己手有点痒。
熊孩子一天不揍就欠得慌，几年不见，这是要上房揭瓦啊。
26.
后来执明收了个棋童。
然后这个棋童摇身一变做兰台令。
威少航懒得管，自请调离京都，镇守边关。
这天下是要乱了，执明不懂，执明也不想懂，他活在世外，威少航却不能不提前做好准备。
天权的江山除了天堑庇佑，也得靠百官维持，才能这般富饶平和。
27.
但乱世的脚步还是侵扰了天权的宁静。
坐在那个位置上，执明不可避免地要面对。
所幸他已经开始准备面对。
执明并不蠢笨，恰恰相反，他太聪明了，只是不愿意学这世上的规则。
他若不是生在宫中，应是个云游四方，乐得逍遥自在之人。
可他偏偏生在这里。
守在军营中，威少航偶尔会想起执明，这孩子只有玩的时候才会笑得开心。
28.
接到口谕任职太保时，威少航是拒绝的。
在他心里，小世子蠢笨又无能，要他教这笨小子？他宁可和士兵们打架。
在宫外逮到被勒索的执明，威少航是不屑的，无知幼子，哪里有储君风范。
拎着执明回去，他知道执明想踹他，那眼神无遮无拦，赤裸地暴露了想法。
一点都不会遮掩，这孩子，怕不是傻的。
但接触执明越久，威少航越难将他同蠢笨联系在一起。
无能吗？或许，然执明有机会成为明主。
威少航如此笃定。
29.
因为年龄差距，威少航看待执明，越发像看待自己的孩子，笨拙地哄他，学着扎风筝，给他削木刀。
威少航只有一个几岁的儿子，他不懂得怎么做父亲，只好纵容着执明的任性，但又看不得他的任性。
越来越多的日夜，威少航渐渐明白，先帝任他为太保时的那番话。
执明生性纯然，不喜繁琐之事，但他生于帝王家，便不得不，乱世将近，我希望他有自保之能。
父亲对儿子的爱大抵是如此吧。
沉重地叹息，有失望也有无奈，更多是的怜惜。
威少航想，他起码要把山关守住，守到执明愿意面对为止。
30.
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？
执明不明白，威少航也不明白。
剑拔弩张的朝堂，太傅左看右看，既想劝执明，又想警告威少航。
遖宿之事，威少航所言并无过错，但执明却一心念着慕容。
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？
紧紧盯着眼前的青年，威少航实在没办法把他和记忆里的少年联系在一起。
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？
执明想不通自己要干什么，阿离吗，他很想阿离，但阿离有那么重要吗？
31.
既然想不明白，那就不要想了。
执明放任自己莫名的思绪，放任怪诞的行径。
终于把威少航逼到对立面。
终于，战火由发誓守住山门的威少航，亲自带到了天权。
32.
那是恨吗？
熊熊烈火，执明看不懂威少航的目光。
如果他看懂了，就会知道，那是失望，是悲伤，是痛苦，也是埋冤。
剑锋穿透威少航的心口，威少航张张嘴，还是把话吞下去了。
他想，就算他说了，这位王，是的，王，执明是王。
临死前，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。
33.
执明做过一个梦。
也许是梦，也许不是，但他希望这是梦。
梦中威少航在驻扎山隘前，曾来到他的寝宫。
那时执明多大？他忘了。
他只知道他不开心，拽着威少航不准他走。
宫里太无聊了，他好不容易抓到点光，怎么那么快就没了。
他不准。
但威少航一定要走。
执明记得自己好像抱着他，任性的，无理的，倔强的要求他必须留下。
但他不同意，铁口一闭，咬死了不同意。
只要他张口就行了吧。执明想着，凑上去啃他，咬着唇瓣，咬破皮，咬出血，威少航仍闭紧嘴，没有推开，也没有张嘴。
满嘴血味儿，执明呸出一口血腥，他知道他留不住了。
34.
这个梦还有后续。
后续很长很长。
后续是从执明登基那天开始。
威少航的腰牌还在，他还能自由地出入内宫。
殿里点着烛火，执明哭得眼睛通红，红得像执明养过的兔子。
后来它被执明煮了吃。
现在执明被威少航剥了吃。
虽然是执明主动把人摁到榻上，亲力亲为剥开，送到嘴边的。
威少航看着眼前的青年，所有劝慰的话都被捂在嘴里，吐不出，就像当初他咬死不松口那样。
青年红着眼，抽了抽鼻子，泪珠一个接一个滚下来，滚到凌乱的衣物上。
执明连衣服也懒得扒，草草拽开了衣带，自虐一样坐下去。
35.
他当然不是自虐。
威少航才明白这孩子对自己做了什么。
他想伸手去触碰执明，执明偏头躲开了，紧紧捂住威少航的嘴，哭得打嗝，又抹开眼泪花。
活像个花猫。
威少航想起他小时候，调皮捣蛋挖泥巴玩，搞得满脸脏兮兮。威少航给他擦脸的时候，他还把湿泥摸到威少航衣袖上。
那时候也是个小花猫。
36.
梦当然不是只有浓郁的悲伤。
悲伤不是执明喜欢的色调，哪儿有那么多悲伤呐。
是蚯蚓不够好吃，还是蛤蟆不够好看？
阳光还是很暖，花苑还是很绿，树上的知了仍叫个没完没了。
执明坐在台阶上，没有宫人，也没有太傅，只有一盘葡萄，和一只风筝。
风筝飞得好高啊。
是只白色大风筝，背上画着个大大的乌龟。
执明揉揉眼说他的风筝不见了，隔天威少航送来一只大风筝。
一看就是手工扎的，比以前进步太多了，执明当场夸他，并画了一只大大的乌龟以示嘉奖。
威少航抽抽嘴角，觉得自己没把这臭小子打死，真是好脾气。
37.
很快，威少航请调离开。
执明愣了一下，塞葡萄的手顿了顿，又摁着紫葡萄进嘴里，若无其事嚼着点了点头。
没再像小时候那样哭闹着让他留下来。
反正留不住的。
威少航忍不住看了他两眼，执明还在晃着脚丫，慢悠悠翻开一页书。
在宫里懒得穿鞋，尤其是夏天，他贪凉，赤脚跑来跑去已经是习惯。
手肘边摆着盘葡萄，时不时拽一颗塞嘴里。
他不爱看经书，于是广罗杂书故事，用以无聊时打发打发时间。
38.
翻身上马，威少航摸了摸嘴唇。
满嘴的葡萄味儿，酸甜酸甜的。
还挺好吃，怪不得执明喜欢。去到边境后多寻些来吧。
39.
后来，他没找到葡萄，执明也不需要了。
天权宫不知怎么得，丢了好多好多东西。
40.
执明想做一个梦，最好永远不要醒过来。
可惜他睡着的时候，老是在想白色大乌龟，越想越睡不着，脑壳儿都疼了。
起身喝杯苦茶，执明啐一口，把茶丢桌上。
到底是谁那么没眼力，偏给不爱喝茶的国主倒茶？
执明恼怒地把人喊进来，气呼呼让他们把茶拎走，最好永远别让他看到茶。
然后他就跟慕容黎喝茶去了。
